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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个月前 作者:幺宝

当时, 她就觉得此人个性倨傲, 但因事不关己,也没放心上。

没想到今天人家竟找上门来了。

她慢悠悠起身, 走到门口:“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来者不善, 善者不来。

那个考了385分的没说话,她旁边的一个女生却嚷嚷道:“你就是简悦懿?我听说就是你把葛乔扭送到派出所去的。”

“对,没错。”

“葛乔那么心善的一个女孩子,怎么可能给人投毒?我听说, 你在新生当中很是出了点风头,怎么?看着她是学生会主席, 想抢她的位置, 就用这种下作手段?!我告诉你, 公安办事人员可不是那么好蒙骗的!她没做过的事, 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的!”

简悦懿点头:“你说得对, 做没做过,公安人员肯定能查得出来的。”

她态度特别平和,反倒显得找上门来的这五人是来找茬的。

不过, 那女生也不是善茬儿,故意把话题往偏了带:“怎么,你这是承认自己陷害葛乔了?”她在走廊上大声吆喝,“77级考古一班的简悦懿承认了,葛乔根本没投毒, 是她在陷害她!”

她又对寝室里的顾丽丽和杨艳大声嚷嚷:“你们都听到了?她才是投毒案的真凶!我也真是佩服你们, 这种人为了当主席, 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牵连进去,你们还敢跟她睡一间屋。不怕她半夜起来,往你们嘴里塞毒药?”

一寝室友多半都有矛盾。她打的如意算盘是,只要你们有矛盾,只要她们不是傻的,我给点儿借口,她们就能跟你闹起来!

哪晓得,顾丽丽腾地站起来:“你神经病啊?!人家啥时候承认自己是真凶了?!我从头到尾看到的,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蹦哒!”

杨艳向来是墙头草,但这会儿出声道:“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,干嘛说话火药味这么重呢?你们不都说了吗?葛乔到底有没有罪,公安人员会判断的。”

那女生一愣,这什么情况?!这个简悦懿的人际关系这么好的吗?!

这时,那个考了385分的女生开口了。她说:“不管这事是不是你做的,但葛乔确实有很大机率是遭人陷害了。她前段时间才爆出给人做裸/背/画模特的事,现在又说她下毒,这实在不太正常。她出身那么好,又是学生会主席,根正苗红,有什么理由去给人当那种画的模特?”

她说:“就算是资本家或地主出身的女孩,也没人肯去当那种模特的,她怎么可能去?”

简悦懿闲闲开口:“这种事你要问她本人呐,也许她就愿意为艺术献身呢?这是一种很高尚的情操,怎么到了你们嘴里,倒是变了个味道?她不是美术学院的吗?艺术家的思想高度,我们普通人怎么可能企及呢?”

挤兑得人说不出话来!

但简悦懿也不得不承认,聪明的人总是懂得不追随流言的。像她哥,也提出来,葛乔不可能去当裸/背/画的模特,理由也几乎跟这个385分女生一模一样。

只可惜这女生肯帮葛乔说话,葛乔自己却是个不争气的。那天她发现自己的裸/背/图被挂在美术教室里后,其实头一步该做的,就是把这幅物证赶紧卷好收好,保存下来以便分析蛛丝马迹。

她甚至可以大张旗鼓地交到校办,或是交到派出所去。这样不仅会有人帮她查明情况,严惩“凶手”,而且也无疑是在向同学们宣告“我没有当这种画的模特!这是诬蔑!我要诬蔑我的人付出代价!”

保准什么负面流言都能止住了!

可那女人傻,她竟因为一时气极败坏,直接把证物给撕毁了!而且还撕成了碎渣……

你说她这不是在便宜她这个“凶手”吗?

——虽说她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,但人家愿意给你送一份“意外之礼”,你也没必要拒绝啊。

于是她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“礼物”,指挥松鼠君去美术教室的垃圾桶里,把那幅画的碎片全偷出来烧了。

唯一的证据都毁了,你说她还有什么好怕的?

最先开口的那个女生发现说不过简悦懿,牙一咬,就开始乱说话了:“你少挤兑人!你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,你也一样!你那个哥哥整天油嘴滑舌的,虚头巴脑,特别虚伪!一开始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天天追着葛乔团团转!葛乔都跟我们哭了好几次,说他威胁她必须要跟他交往,要不然就要她好看!”

“这回的事,说不定就是简晓辉被她拒绝了,恼羞成怒,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毒药,自己给自己下毒!还冤枉是葛乔做的!”

话音刚落,简悦懿就“啪”地一声,一巴掌呼上她的脸!

那一巴掌打得半点不留情,直接把女生扇得踉跄倒退了半步!那女生半边脸一下子就肿起来了!

她捂着脸惊慌失措:“你……你居然动手打人?!”

“我就打你了怎么样?!”简悦懿怒目圆睁,脸上带着森森煞气,“葛乔那神经病给我哥下毒,已经是天理难容的事了!你们不安慰、不关心也就算了,现在居然公开污蔑受害者!还企图把受害者打成加害者,洗白杀人凶手!”

她哥以后是打算从政的,现在在学校里跟老师们又处得这么好,还出了这么多大风头,以后的前途绝对敞亮!他是有多想不开,才会去威胁一个女人跟他交往?!威胁不成,还陷害人家给他投毒?!

想到她哥之前哭的那么难受,她心里面就有股火在喷!

上前扯住那女生的领口,就把她往外拖!一边拖一边质问:“你刚刚说的那些话,你敢拿到广播室里对着全校师生说吗?!说我哥才是加害者!说他天天追着葛乔屁/股后面转,追不上她就陷害她投毒!你敢说不?!”

那女生被吓坏了,一边用力挣扎,一边却又死鸭子嘴硬:“他就是!怎么了,敢做还不敢当?需要你这个妹妹……”

简悦懿不等她把话说完,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墙壁上砸!

大部分女孩子也就是嘴巴厉害。就算打架,也不过是扇扇耳光,抓抓头发。哪里见过这阵仗?

好些人被吓得直接尖叫起来!

但简悦懿并没有把事情做绝。她的动作,在女生的头离墙壁只有两三公分远的地方时,停住了。

她语气森然,恍如恶鬼:“你再说一遍?”

女生腿软地坐在了地上……

简悦懿拍了拍手里不存在的灰,再掸了掸衣襟,嫌弃地望着她:“你要再敢在校园里传播不实的言论,那咱们就在派出所见!我非要告你个诽谤罪不可!”

在场的人面面相觑,诽……诽谤罪?有这么个罪吗?

简悦懿:……忘了诽谤罪是列在《刑法》里面的了,现在《刑法》还没立法呢……

她心里郁闷,气势不减:“像你这种又毒又蠢的人,惯是毁人不倦!不让你付出点代价,你是不会知道锅子是铁造的!”

那个385分女生又开口了。但这回却是向简悦懿道歉:“我很抱歉,她说了那些话。我们最初只是觉得葛乔这件事有点蹊跷,所以过来问问情况。初衷确实不是想污蔑你哥。”

她望向仍坐在地上的那个女生:“她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。就是平时跟葛乔走得比较近,看到朋友出事,坐不住了。你哥才发生那样的事,想必她的感受你也懂。”

又蹲到那女生身旁:“严嫣,跟简同学道个歉,刚刚确实是你说得过头了。”

这个严嫣大约真是被简悦懿吓坏了,竟听话地挤了一句“对不起”出来。连看都不敢看她。

简悦懿见好就收,顺带宣传一波:“其实只要你们好好说话,我也一样会好好说话的。你看,我们现在不就在心平气和地谈天吗?另外,我能理解你们想帮朋友忙的心情,我也想揪出伤害我哥的真凶。”

“为了你们的朋友着想,也为了我哥着想,还为了我们共同的人身安全着想,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联名上书,递交一封请求立刑法的书信给副主席。这回投毒事件的真凶敢这么嚣张地下毒,跟我国没有刑法有很大关系。只有犯罪分子清楚自己做了哪些事,会有怎样的下场,他们才不敢随便害人。你们觉得呢?”

385分女孩沉吟片刻,答道:“你说得很有道理,我们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的。”

简悦懿心里敞亮,对方这是不肯支持这次活动了。

她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,忽然开口道:“现在不联名,以后的荣耀也不会有你们的一份。好好考虑清楚吧。”

说完,也不管她们是否回头,坐回寝室里的书桌边,继续写署名信。

她其实不太相信她们是因为姐妹情深,才来替葛乔说话的。

真要说话,早在葛乔被扭送派出所时就站出来说话了,哪儿还会等到现在。

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积怨颇久。前者嫌弃后者普遍文化程度太低,后者嫌弃前者思想政治不过关。但再怎么嫌弃,工农兵学员们也清楚,高考一恢复,他们的大学文凭含金量就会骤然降低。

只是互相嫌弃一番,倒还好说。涉及到实际利益,问题就没这么简单了。

葛乔跟她之间的恩怨,表面上是因为顾韵林,但那不过是导火索罢了。本质上还是作为工农兵学员的她,不愿被77级新生所取代。

估摸这些人是听到她和她哥要搞联名信的事了,所以来横加阻挠,不愿意让他们这种77级新生中的佼佼者出风头。

可惜这事儿却不是她们能阻挠的。

顾丽丽见她让那五个女生服了软,喜滋滋地赞了一句:“还是你厉害,我瞧着她们就是想以多欺少!哈哈哈,这下踢到铁板了!痛快!”

杨艳也说:“那些大二的‘凶货’也真是的,我们学校要是能在立法这件事上大出风头,她们不也一样会受益吗?非要把能量消耗在内斗上。”

杨艳这句话真是说得再中肯也没有了。

不重视自身发展,只顾着斗来斗去,那就只有死路一条!因为在你费尽心力斗来斗去的时候,人家已经在努力提升自我,往更高的地方爬了。

想到这里,她忽然有了写署名信的思路。

她提笔就来,先是把清大女生投毒案给简略描述了一番,再另起一段,把这件案子的本质原因归结在77级新生和工农兵学员的内斗上。她提出,特殊十年里的纷乱最初就是从教育文化战线开始的,如果国家不予重视,有可能像当初一样,引发严重的内斗。

同时,她也提出,那动乱十年不止是高知分子觉得痛苦,学生也一样觉得痛苦。他们的心一方面还受着传统美德的影响,另一方面又因在那十年里接受了错误观念而感到割裂。

这种割裂对他们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扭曲与痛苦。假如社会和国家没有予以充分关注,那么这批被人们寄予厚望的未来栋梁之材们,极有可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另一种形式的内斗中!

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文化内斗吗?

在我们把所有精力耗费在内斗上时,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开足马力加快国家发展!我们再不奋发自强,在国力的比拼上,必将遭到碾压式的败绩!

而解决这所有问题的根本方法,就是立法!特别是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立法!

只有法律才能明确的,只依明文条款、客观事实来判定一种行为到底是合法,还是违法!也只有法律才能从根本上影响人民的道德观和价值观,并且能约束每一个国家公民的言行举止!

我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需要得到法律的保护,我们的精神和思想也需要通过法律对人们三观的重塑来正畸!有了它,所有的人才能够自归其位,全身心地投入到祖国的建设工作或是学习中来!

最重要的是,再没有人能够用冠冕堂皇的思想政治借口,来实施打击报复;也再没有人能够窃取革命的胜利果实。我神州人民终可在思想上和人身安全上得到彻底的解放了。

写至此处,这封署名信已告完成。最后那一段映射的是四人集团窃取权利之事。光是这一条,她估计人民日报社就会予以重视了。

写完之后,她先自己反复检查了几遍。确认自己写得既慷慨激昂,又暗合整个社会的民心,同时还紧跟党中央的步伐,这才拿去给刘校长看。

“校长,这次的事情我打算给人民日报写署名信。这个事情太大了,肯定瞒不住的。与其让别人进行恶意揣测或攻击,我觉得,我们还不如自己先主动告诉媒体大众真实情况。”简悦懿说道。

她把这封手写信递给刘校长:“这就是我写的信,刘校长您过目一看,看这么写合不合适?要是不合适,我再重写一封。”

“署名信?”刘校长有点迟疑,“这样不好吧?署上真名,那不就把你自己给陷进去了吗?”

她的双眼透彻干净:“你们当老师的,本来就是为了学生着想,才会不顾丑闻外泄而把葛乔移交公安机关的。说老实话,一开始我以为你们会因为害怕受到牵连,而想办法对外隐瞒这件事。”

那就真的是会寒了她和她哥的心了。她估计不止她,她哥也一定会深深怀疑,为什么当初要为老师们做这么多事?

“可真没想到,你们会为学生着想到这种地步。”她由衷感叹,“这是只有长了一副傲骨,即使被霜欺雪压,也绝不低头的知识分子才能做到的事。”

她认真地道:“你们让害我哥的人得到了惩治,让他不必憋屈到喉咙口横梗一口血,还解除了对他人身安全的潜在威胁,我真的很感激。我写这封信,其实是应该的。唯一的问题就是,我不知道这封信足不足够把老师们摘出去?又是否抓住了问题的核心,言辞是否达意?您不仅是我们清大的校长,也是革委会主任,我这趟过来,就是想请教一下您这个问题。”

刘校长的政治敏感度绝对是够的。要不然,兼任不了革委会主任这么重要的职务。她来,确实就是想请对方在词句上帮她检视一下,避免文章因涉及过度敏度的话题而遭报社弃用,或导致她个人的不幸。

当然,百分百地避免负面情况的发生那是不可能的。但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做这件事了,那就必须在大着胆子往前走的同时,尽量谨慎地踏出每一步。

就好像原本写联名信应该放到头一步进行的,毕竟法不责众。

但一来,联名信要取得大部分学生的签名,需要一定时间,等联名信做好之后,清大投毒事件的丑闻已经满天飞了;二来,她既是领头人,就必须要对同学们负责任,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。那么最好的方法是,她先写封信到党媒《人民日报》去,来一招投石问路。

要是她在这过程中没事,那么就可以确信接下来的联名信也不会有问题了。

刘校长戴着老花眼镜,把这封信通读了一遍。越往后读,他的叫好之声就越响亮!

“对对对!对三观的重塑最有力量的,就是立法!凡是法律许可的,那就是正确的!法律严令禁止,并且有惩治条款的,那就一定是错的!”他拍案叫绝,“简同学,不不,小简同志,你的思想认识很深刻啊!”

简悦懿充满寄望地道:“只希望这封信能够打动社会大众的心。”

“一定能的!这封信读起来特别让人热血沸腾,就连我这个老古董读着读着,都忍不住展望未来,想着要是真能建立法治社会,咱们高知分子就真的是可以从此安心,睡个好觉了……”他浊眼湿润,对她道。

她要把学校的老师从这件事里摘出去,他没有资格替其他老师回绝。但回想起以前,他曾被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拿生鸡蛋、烂菜叶砸的事,他就颇为感动。

一刹那间,过去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一刻,得到了短暂的平息。

这个世界上,还是有好学生的。

他暗暗决定,要是她真出什么事了,他一定会站出来揽责!本来他就是校长,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,他都有责任的。

学生都表现得这么有情有义了,他这个当老师的怎能让她独美于前呢?

***

稍晚一点的时候,简晓辉来找他妹了。他看起来有点烦躁,问她:“咱们同一个年级的同学还挺支持写联名信的。不用我去动员,好些同学自己就过来在问,问联名信写好了没?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签名?”

“这是好事啊。”简悦懿说道。

“可问题是,高年级的学兄学姐们人数更多啊。但我看这样子,他们可能不打算参与联名信签名了。”

“怎么回事?”

简晓辉就大致讲了一下,说是最初有些高年级的学兄学姐其实也很热心,也说要支持签名。可这部分人后来在学校里碰到他时,表情都很奇怪。他们甚至绕着他走路。

那他不就纳闷了吗?于是想办法去打听了情况。

没想到,居然听到了一个特别可笑的流言,说是77级新生在想尽办法出风头,想压高年级的那些学兄学姐一头,让他们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。

还阴谋论,说葛乔就是被人下了套,才导致了这样凄惨的下场。假如他们高年级的学生还去支持身为77级新生的简氏兄妹组织的联名信活动,那么葛乔的今天,就是他们的明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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